编者荐语：

　　非洲能从当年的埃博拉病毒防控战中获取哪些经验？除了已经向非洲国家捐赠抗疫物资外，“中国经验”又如何帮助到当地社区？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从人类命运共同体视角整理了非洲疫情及中非联合抗疫的相关情况，对相关观点和发现做了审视。

　　以下文章来源于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 ，作者PKUCAS

　　尊敬的读者朋友:

　　新冠肺炎大流行还在继续向全球肆虐。相比较而言，非洲情况似乎还没有那么糟糕。在我们200多人的北大非洲（PKU-AFRICA）微信群里，大家认为目前非洲朋友最关心的问题有三：1、Will the governments seek help from EU, US or China? （非洲政府准备向欧洲、美国还是中国寻求援助？）；2、Why hasn’t the epidemic severely affected the African continent yet?（为什么迄今为止非洲大陆尚未受到严重影响？）；3、What would be the effect of the virus if there was outbreak?（病毒爆发对非洲最大的影响会是什么？）。对于第二个问题的讨论，有一位尼日利亚同学冲口而出，THE MELANIN ON ITS OWN IS AN ANTI-BODY（因为黑色素天生有其抗体）！

　　这多少有点像前面很多人期待热带地区能够防止病毒进入一样，被证明是过于天真的想法；已经有流行病学专家回应说，没有证据显示黑色素能够帮助非洲人自动免疫（参考No study shows ‘melanin is a protective factor’against COVID-19 - Epidemiologist Brewley | Virgin Islands News Online，http://www.virginislandsnewsonline.com/en/news/no-study-shows-melanin-is-a-protective-factor-against-covid-19-epidemiologist-brewley）。既然如此，非洲是否做好准备迎接挑战呢？

　　2月15日埃及确诊一例外籍人士为新冠病毒患者，至此非洲大陆本来脆弱的公共卫生防线被“攻破“，后面接续下来的更多输入性案例和国内可能发生的第二代、第三代感染者，对非洲卫生体系和组织能力造成巨大挑战。从防控难点而言，除了南非，大多数非洲国家的缺乏系统的社会公共管理，而且非洲国家之间缺少协调沟通机制，加之边界比较模糊，追踪跨国旅行人员就变得比较困难（世界卫生组织亦建议非洲各国加强边境疫情防控和沟通协作）。第二个难点，非洲国家公卫体系本身都很脆弱，而防控物资更是匮乏，大部分国家不能生产从口罩到防护服到更多专业的试剂、检验设备等，这些产品都要从外部世界进口而来。第三个难点，是非洲与外部世界极为密切的政治经济和社会文化往来伴随的人员流动，这里既有旅游业的动因（比如开普敦多年来作为全球最有吸引力的旅游目的地），也有新世纪以来随着“非洲崛起”而出现的大量新兴市场与其形成的日益密切的经贸合作动力———正如中非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日益呈现的全方位经贸合作催生和带动的的迅速增长的海陆空运输服务联系和大量人员往来----也正因为如此，很多人担心从1月末以来随着春节休假的结束，一些原本有大量中国人员工作、做生意和学习生活的国家，会因为迎回一大批 “非漂”而可能引入潜在的病毒携带者。

　　在1月病毒被发现的时候，只有南非和和塞内加尔2国的传染病研究所具备检测冠状病毒的能力，得益于2014-15年防治埃博拉病毒的经验教训，作为非洲应对公共卫生事件的协调机构的非洲疾控中心（ACDC）立即开始早期积极介入防控新冠。ACDC 1月27日启动了紧急行动中心及事件管理系统（IMS），以应对新冠肺炎疫情。ACDC每周与会员国的国家公共卫生机构进行交流，2月3日ACDC在世卫组织、中国疾控中心和其他相关组织的支持下，迅速成立了新冠病毒（COVID-19）工作组，工作内容包括监测、实验室诊断、感染的预防和控制、临床护理和风险沟通这几项工作。2月初开始，ACDC分别与达喀尔巴斯德研究所和南非的研究所合作，为来自43个非洲国家的43个实验室进行了培训。也就是说在3月份越来越多非洲国家发现病例时，大多数国家都可以进行检测，而且拥有了隔离基础设施，一些国家开辟了专门的治疗中心、设立了应急基金，或者开始已经派专业人士在入境点和边境口岸进行检疫。据报告，针对一些国家医院收治能力有限的问题，无国界医生组织（Médecins Sans Frontières）、撒马利亚救援会（Samaritan's Purse）等非政府组织，正在提供搭建治疗中心所需的技术帮助（参见创变Diinsider微信公号文章：“非洲防疫形势如何？”，https://mp.weixin.qq.com/s/r8l7Xlj45g42DNjVuo9BhQ）。总之，从应对新冠病毒扩散的准备工作来看，非洲的表现是很不错的。

　　进入3月以来，随着欧洲成为重灾区，传统上与欧洲联系密切的非洲国家“纷纷中招”。时至今日，在已经发现确诊案例的41国家（病毒在非洲扩散的最新动态，请参考微信公号“非洲社群”的动态更新https://mp.weixin.qq.com/s/uB8Ckr5JQMSEKnCVpLbkeg），大部分是欧洲美国等地的输入性病例，只有埃及的1例可能是来自中国但未经官方证实。对于在非洲工作、生活的华人而言，没有出现华人病例实在是幸甚至哉，因为特朗普之流不断在推特上恶意散布“Chinese virus”言论，受恶意语言蛊惑煽动的非洲公众也难免歧视华人。

　　随着输入性案例日益增加，并且在本土传染扩散，非洲国家陆续停止国际飞行、关闭边境，启动了相应预警、诊断与隔离系统，并且下令禁止大型集会活动，毛里求斯甚至开始了停产停学的封城举措。接下来最大的挑战，是非洲国家如何尽早发现病例、诊断与隔离，然而民众到底有怎样的认识、能否配合政府的劝告和禁令、并且教育公众做好群防群控、防止病毒进一步的传播。以南非为例，每日数字的滚动增长令人揪心。比如3月19日达到150人，20日达到202人，日增感染速度达到了30%多，而持续下去的话，按照不同的估算方法仅仅到4月1日就会出现3-4千多案例。

　　正在亚的斯亚贝巴大学读研的李家福同学，忧心忡忡地发回消息说，亚大的学生们“似乎完全不知道这病毒主要是靠空气传播的......他们觉得洗手就能防病毒。该出门出门，该聚还是在聚。”政府总理亲自垂范下，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全民洗手运动，“今天我看了一下，学校设置的洗手点，每个桶之间距离也很近，洗手的地方反倒成了人群聚集的场所了。”

　　这是在埃塞的其他小伙伴吴越分享了在埃塞墙上粘贴的WHO发的预防指南，用英语和阿姆哈拉语写的，提醒了不能握手等行为，但是没有明确强调空气传播和不戴口罩就要保持距离。相比之下，下面南非这张指南做的就更清晰。

　　南非的华人的网上社区里面，群友还分享了这样的示意图，让大家了解间隔对于直接减少社区传播的重要性。

　　当然，在包括南非在内的非洲国家，对于大部分人口讨论“隔离”还显得有些奢侈。如果说中国的居家隔离、停校不停学透露了一些贫困家庭的孩子缺乏网络和移动设备来应对突然而至的“云课堂”，在非洲新冠肺炎的镜子恐怕就是将贫富差距暴露无遗---正如一位非洲同事所说，隔离是有钱人的奢侈；大量生活在非正式居所的人口（在不同国被称作棚户区、贫民窟、乡镇）没有基础设施、也没有办法停下来沿街叫卖的小生意---笔者访问过的内罗毕的基贝拉贫民窟，没有窗子的小房子鳞次栉比，自然也没有自来水和排污系统，条件好一点的人家有一个资质的厕所，否则就要与邻居共用。南非的township的发展参差不齐，被后来涌入的其他非洲国家谋生者使用的很多房屋，设施并不比基贝拉好多少。这是为什么人们特别担心病毒在非洲国家国内扩散传播开来。

　　询问很多国家的非洲同学，都认为确实普通民众之间还是明显缺失这样的有效知识和信息的。尽管世卫组织、非洲疾控中心、甚至中国的一些民间机构都做了很多知识和指南，登录他们的网站都可以立即获取大量的资讯（如中非商会的携手微医平台做的全球抗疫平台和中英双语版图书《新型冠状病毒感染的肺炎防治知识手册》https://mp.weixin.qq.com/s/ojAZKg9SWRR0IPO79q577g），但一般非洲民众并没有条件下载这些产品，因为没有足够好的手机或其他电子设备终端。谁来做最后一公里的事情，完成这些知识对于公众的可及性呢？如果也没有相应的社区工作者、特别是有流行传染病知识的人介入，大部分撒哈拉以南非洲民众、特别是乡村地区，还是要依靠广播来获得相应资讯。社区层面的防疫抗疫必须被考虑进来，正如全球知名非政府组织“无国界医生”国际主席廖满嫦女士在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所做的题为“从埃博拉危机看公共卫生治理”的演讲反思的，“埃博拉将与其他传染病一样，始于社区，终于社区。除非你的建议得到社区的认同，否则你不可能结束那里的疫情”。中国的此次抗疫行动显然也有这方面的经验教训，大量的志愿者的加入改变了在初期阶段社区层面力量不足的局面。南非的一位官员2天前对着媒体感慨，此次抗疫的“中国经验”的最大启示是，不仅仅是政府加上白衣战士而已，那是中国人全民的行动，是每一个人都参加这场“战役”，托举着情势向好发展！

　　当然，除了“群防群治”的中国经验，中国已经向非洲的抗疫行动给予了大量的支援；更关键的是，抗疫体现了中非之间如何“守望相助”的。前面我们已经听到很多非洲学生说着“我是外国人，但不是外人”、在武汉和其他城市成为志愿者，也了解了并不富裕的非洲多国如何慷慨解囊或者赠送宝贵的抗疫物资（可以参阅中非合作论坛后续行动委员会秘书长戴兵司长刚刚发表的文章（https://mp.weixin.qq.com/s/xrMiOSi06nCZ72D9CLdzEg）。当前，更多的是中国方面帮助非洲，比如

　　抑或华侨企业捐赠南非当前最急需的口罩生产机的消息（如下截屏显示）。正如网民的段子所说，抗击新冠肺炎的前半场是中国作主力，其他国家打下半场，而海外华人两个半场都参加。

　　在非洲从事其他行业的青年人也在发挥着积极的作用。凭借外语好、更了解更热爱当地社会、更能融入当地人圈子的优势，很多中国青年人正发挥着向周围非洲朋友传播相关预防知识、包括传播中国经验的作用。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笔者参加的名为“China Going Out”的群里面，一位毕业于Savannah College of Art and Design科班设计出身的青年人，组织几个小伙伴，正在绘制一张关于非洲目前疫情输入情况的信息图（infographic）。大家的目标是，向非洲人民解释非洲地区疫情输入的源头；方便让非洲及世界媒体对非洲疫情有更直观的认识；同时作为一个华人，希望能够客观阐述中国对非洲疫情的影响，以回应目前世界舆论对中国不利的局面。

　　据笔者了解，凤凰卫视正在组织相关纪录片，相信能够全面鲜活地记录中国作为负责任的大国在国内和全球是如何参与这次“战役行动”的。这里难以一一列举中非如何联手抗击新冠肺炎疫情，中国捐赠的诊断工具，已经在帮助这些国家及时进行病例确诊，还组织了核酸检测培训项目（China CDC ModPad）。中国疾控中心的信息图显示了2014年以来相当密切的双边合作。

图为2014-2018年中国疾控中心对非公共卫生合作情况。

图源：中国疾控中心

　　最后分享一点关于学者和媒体如何研究新冠肺炎的反思。《青年非洲》发表了一份按照中国与非洲的直接联系紧密程度划分三类国家的研究报告，预测非洲受到新冠肺炎风险。目前看来，这份报告的研究假设和方法就显得非常可笑，因为非洲实际的外输型案例基本来自于中国以外，而且该报告完全不考虑其他各种非洲本土以及其他相关变量因素，而非洲国家当前越来越大的国内传染扩散的风险则不能从这样的研究中获得任何解释。这种研究模式出来的报告，大概只达到了制造“恐中”的效果。新冠肺炎爆发以来，全球谣言满天飞，学者和媒体应该多一些良知和专业品质。

　　本期资讯部分，笔者整理了关于非洲抗疫情况、中非联合抗议等方面的一些情况，以飨读者，特别是为那些从人类命运共同体视角关心非洲的朋友。此外，2014年埃博拉肆虐西非三国并大有全球蔓延趋势，中国美国以及其他世界大国和无国界医生等国际组织抗击行动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北京大学非洲研究中心在2014年底设立了为非洲发声的“博雅非洲论坛”，并举办了第一次论坛“埃博拉与世界：认知与行动“，感兴趣的读者可以通过微信链接https://mp.weixin.qq.com/s/ttGVRU0xwBhs-sJ_DHR-rw回顾我们当时热烈的现场，全面了解当时埃博拉病毒对于非洲国家的影响和世界各大行为体参加抗疫行动的情况，特别是时任卫生部国际司非洲处处长冯勇刚刚从战斗了三个月的前线归来，学者媒体构成的听众群自然像欢迎英雄一样聆听他，难得的是冯勇处长颇多理性客观的反思，并不盲目夸大中国的作用。另外，第二年无国界医生主席廖满嫦医生做客北大，并作《从埃博拉危机反思公共卫生治理》的演讲，其中很多人类面对大型流行病的经验反思，非常值得再读。为此，我们用公号再版推出，以飨诸君。 （任真摘）

中心主任：刘海方

2020年3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