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年春节,城市大街小巷空空荡荡,连居民小区也冷冷清清,这光景不免让人生出几分寂寞来,而人影的稀少,彼此之间似乎也变得愈加生分起来。
从前过年,邻居见面会互相拱手,说几句“恭喜发财”之类的话讨个口彩,现在往往擦肩而过,也互不搭理,虽然大家同住在一幢楼里。
平时,邻里之间的关系也远不如前。我在目前的小区已生活了十数年,可至今不能叫出一个邻居的姓名,不知道他们是哪里人,从事什么职业,家里有些什么人,更别说互相串门聊天。反过来,就算同住一个楼层,邻居们对我也知之甚少。
说两件事。有一次,出版社送来一批我新出版的样书,在家门口正好遇到隔壁的一对老夫妻,不知为什么,我一时兴起,当场送了他们一本。隔了好几天,又在门口碰到他们,他们说:“原来你是写书的。”还有一位楼上的女邻居,我们下楼遛狗时常会遇到她也在遛狗,这时便会随便聊几句。我不知她姓甚名谁,只知她家那条小黑狗名叫“阿里”,就直接称呼她“阿里娘”,她倒也不介意。她向我妻子打听我们退休金多少,随即叫了起来:“你们是干什么的啊!”
都说中国是什么“熟人社会”,实际上邻里之间每每形同陌路,对各自的情况几无所知,偶尔打个招呼是有的,要说心灵的沟通,奈何已成奢望。
美国著名学者罗伯特·帕特南有感于美国社区的衰落,曾在其皇皇巨著《独自打保龄》中指出:“在20世纪的前三分之二,一股强大的力量促使美国人更加深入地参与到社区活动里,不过就在几十年前,一股静悄悄的潮流毫无预警地逆转了这个浪头。在没有收到任何通知的情况下,我们在这个世纪的后三分之一渐渐疏离了亲友和社区生活。”
保龄球本是一项多人竞技的体育活动,现在却沦为形单影只的一人独玩,帕特南借这个比喻,要表达的正是对社区生活日趋冷落的担忧。
中国并没有美国那样的社区传统。中国的城市居民一直生活在街道里弄,在他们的生活习惯里,从来没有社区自治的概念,但由长期简陋狭小的居住空间带来的密切人际交往,在久远的历史积淀中形成了一种其乐融融的牢固邻里关系,彼此隔窗相望,终年朝夕相处,这种生存状态催生了有爱分享、有难互帮的公益情怀的发育。中国式“穷街”穷的是物质生活,互助互爱的里弄生活却在开放的沟通中温暖着人心。
我们还能否再重新回到旧时那种温馨的生活场景中去?前几天在电视新闻中看到,好像是在天津的一幢居民楼里,一位70多岁的大妈十几年来一直精心照料着对门80多岁的一位孤老阿婆,从饮食起居到看病就医,一应细加呵护,虽然两人非亲非故。后来,那位大妈患了癌症,楼内邻居感念其爱心善举,主动又把照顾孤老阿婆的工作接了过去。
这一幕不但感人心怀,更让人看到了治愈日益恶化的“都市冷漠症”的希望。在千头万绪之中,应该从重建社区里弄门对门的信任做起。信任是社会的润滑剂,是开启人心向善窗口的万能钥匙,是治愈人心冷漠顽症的最好药方。社会没有信任,人们精神上将无处归属。只有信任他人,才能换回信任;只有消除疑虑,才能互信互爱。每家每户都主动向邻里伸出友爱之手,让爱滋润社区,温暖人心,重新构建起全新的人际联系,我们将生活在一个互相信任、互相关爱的文明社区里。